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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少芳:1937年生于广州,先后就读于广雅中学和广州美院附中、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。1962年,毕业后分配到广州市工艺美术研究所。2006年,成为第一批“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(广绣)项目代表性传承人”。
从广州花地湾地铁站向东几百米,再向北前进四五公里,坐落着一片土红色的砖房。其中有幢两层楼,是陈少芳的广绣作品展示厅。它与周围的建筑式样没多少区别,陈少芳的儿子谭展鹏特意在走廊挂了一个红灯笼,以及一张写有她公司名称“鹏喜”的海报,好让来客辨认。
一百多平米的展厅内,展示了数十幅凝聚着陈少芳的广绣精品:包括荣获1982年“全国工艺美术百花赛”金杯奖的《晨曦》;获得1998年“广东省首届工艺美术名家名作展”金奖《我爱小鸡群》及《马到功成》。
上世纪80年代是广绣发展最为艰难的日子,广州已经没有一间正规的专业刺绣工厂。而仅存的4名绣工,连同陈少芳在内的2名设计人员并入广州珠绣品工艺厂,一年下来,只能做出20多件堪称“广绣”的产品,后来还一度画上了句号。1994年,广绣濒临失传之际,55岁的陈少芳筹建起私人性质的“广绣艺术研究所”,在传统广绣技艺上,加入众多现代绘画艺术元素,开宗立派创出独具一格的“陈氏广绣”,广绣迎来转机。
走进工作室,几台“花架”前,数名年轻女绣工专心致志地绣着陈少芳打好的底稿,由于刺绣对防潮湿要求较高,室内冷气开得有些大,有些女绣工打了寒颤。陈少芳独立的工作室在入门左侧,她现在绣一幅与鸟相关的作品。“我们公司现在有十个员工左右。每幅广绣,都在这里完成。”谭展鹏说。
当被问及广绣被列入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,是否担心手艺失传的问题,陈少芳与谭展鹏表示毫不担心。陈少芳说,“以前哪里想这么多,就是安分做好传承罢了。现在时代不同了,很多时候我都要听我儿子的。我不能为艺术而艺术,我也要听取市场的要求才能走得更远。”
初学国画,与广绣结缘
南都:你是如何走进刺绣这一行业?
陈少芳:这与我从小喜欢画画有关。当年我爸爸妈妈参加大革命(父亲是香港罢工罢课运动的发起人之一,母亲何怡之是全国妇女运动委员会五大成员之一),为了逃避“白色恐怖”,他们就改名换姓,到处藏匿。我小时候跟着妈妈到了孤儿院,孤儿院没什么娱乐,我就喜欢在沙地上用树枝画“公仔”。
在六八小学读四年级时,我得过全校美术比赛第一名,奖励了我一支6B铅笔和一张素描纸,这事鼓励着我。到了广雅读初中,我一放学就去画黑板报、宣传画。到我初三的时候,1954年,武汉成立了中南美专附中(广州美术学院附中前身),杨之光刚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分配到那儿,他们需要招四十名学生。杨之光老师看见我的画,就鼓励我去报名。我考试时还用那支奖励的铅笔,它已经很短了,我就用圆规加长它。最后我成了第一批学生。1958年广州美术学院迁回广州,我也顺利到读国画系就读本科。当时老师比学生还多。
南都:当年广州美院国画系名师多,有关山月、黎雄才等名家,他们是你老师吗?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国画创作而对广绣情有独钟?
陈少芳:是的,他们都是我的老师。从广州美术学院毕业后,我分配到工艺美术研究所,这是一个研究各个行业新技法的地方。工艺项目有牙雕、木雕、竹雕、根雕、广彩、刺绣等。其实我在牙雕、木雕等方面也有作品,但我认为刺绣最容易得到发挥,限制较小,可大可小,可简可繁,加上我学过国画油画,就选择这一行了。
在这里,我负责做设计图,设计好图案让绣工去绣。我们是不被允许刺绣的,哪一级别的工人做哪一样事情都被程式化地规定好了。我曾经拿过针,但被他们讽刺得不敢再拿,真正开始用针也是退休后。但那时曾经偷偷“炒更”拿起过绣花针。
南都:你到工艺美术研究所时,当时广绣的发展环境如何?
陈少芳:广绣没有自己的专属单位,一直寄居在珠绣厂、机绣厂下。我们就在这些厂的晒棚里面工作,配合春秋二季广交会、展览、国家礼品等生产。在晒棚的日子很苦,夏天热冬天冷,人都生病了,最后没有办法才把墙壁加厚,加上屋顶。我们被认为是二奶生的儿子,环境一直都很差,没有改变过。
后来珠绣厂在2003年的时候卖给了一间建筑商,而这个建筑商打算把这块地皮改造成商品房。后来政府不允许,因为要保持广绣的起源地。所以他们在无奈之下恢复广绣,把老工人找回去,成立工厂(广州绣品工艺厂有限公司)。他们第一个找到我,但那里实在令我灰心了,我拒绝了。
退休之后才拿起绣花针
南都:“文革”时期,广绣受到限制和打击吗?
陈少芳:毛泽东语录里提到“革命不是绘画绣花”。广绣内容都是仕女、花鸟等古典题材,所以它逃脱不了被毁灭的命运。“文革”前广州有四间刺绣厂,从中抽取优秀的师傅到研究所。“文革”期间,由于工业大整顿,这些厂都关停整顿,所有人都改行了,研究所也被称为“封资修的大染缸”遭关闭。
南都:后来情况有所好转吗?
陈少芳:“文革”后期,1972年中央下发了文件,要求各地恢复对民间艺术的研究。1973年,广州市重新组织了一个20多人的刺绣精品组,我重新回到刺绣行业。当时有三个大学生分别从美院国画系花鸟、人物、山水专业毕业,我是人物专业。这个组合很好。
当时小组连选址、资金等都没落实,寄居在天台,生产计划也没有。组长把亲戚、师傅与徒弟招揽过来,形成行业帮派,来排挤我们这些大学生。由于当时是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的时候,我们没有说话的余地,生产组长说要绣就绣,不绣就不绣。
组长跟研究所的一个刺绣老师傅关系很好,他会告诉老师傅我们的设计图纸,导致大家常常设计一样的东西。山水专业的那位学生叫单剑锋,湖南人,脾气较硬,加上工人阶级出身,底气足,对此现象他就很生气,最后他辞职了,去了出版社工作。
后来厂长说我们大学生“吃饭不拉屎”,领了工资却没设计出什么东西。其实我们故意把画好的设计稿收起来,让组长尴尬,他就到书记那里告状,书记就来解决。到开设计会议时,我们把所有的设计
稿拿出来,打开柜子一泻而下,最后由书记和厂长监督,指定哪些设计稿可以生产。情况有所改善。
南都:你在上世纪80年代绣了《晨曦》,让广绣一夜成名?
陈少芳:《晨曦》是我做组长后的作品了。《百鸟》去了威尼斯展览,很多都成为了国礼,这些都是我亲自监督他们绣的。春秋二季交易会我们都有作品送出去,一推出就会全部卖掉。1982年有位日本人打算订做8张《晨曦》,每张15万美金。他要求见作者,而厂里不允许,怕出现里通外国的情况。后来这个日本人就没有订货。我也是近年才得知这事。
南都:销量与你有关吗?
陈少芳:没有。我当时工资是61.5元,很低。
南都:你的刺绣与别人的刺绣有什么区别?
陈少芳:因为他们画的人与绣的人是分开的,画的没有考虑到绣,绣的也没有领会画。我最根本的不同就在于此。我会用刺绣的本体语言去设计底稿。
南都:用针有什么特别技巧?
陈少芳:无所谓,千万不要受到传统粗针的限制。我跟别人说,我并不善于刺绣,我只是在用丝线画画。油画还是国画都无法表现的一些效果,但刺绣可以做到。
南都:据说上世纪80年代的广绣处于“人亡艺绝”境地,为什么?
陈少芳:是的,上世纪80年代广绣是最低潮的时候,几乎绝迹了。我本来是1993年退休的,但在1988年左右就离厂,休病假直到退休。我退休后,基本所有绣工也走了,只剩下几个学徒。市面上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广绣。
事物到了最低端的时候就会想办法革新。我读了八年的艺术,在刺绣这一行业干了这么多年,我认为这门艺术是中国的优秀文化,理应保存。1994年我就筹建起私人性质的“广绣艺术研究所”,组织了作坊,保留刺绣。没有老师傅、厂长的控制,我们就可以天马行空,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,以前的所有办法都在这个时候得以实现。
南都:当时研究所具体是怎样运作的?
陈少芳:刚开始这只是一个作坊形式,请两三个工人。这是凭我的退休工资来筹建的。后来卖画有收入了,才多请些工人。我先生退休后跟我一起搞广绣这个事业,给了我很大的支持,他原来是党支部书记,也是车间的主任,了解厂内运作。到了上世纪90年代,我大儿子谭展鹏听了他少年宫老师的意见,要承继我的事业,所以从国有单位离职到我这边帮忙。后来他结婚了,他的夫人也加入。现在我们全家人都会刺绣。
南都:你提到说在研究所时身为设计人员是不被允许刺绣,那你为什么晚上会“挑灯炒更”?
陈少芳:因为两个儿子要读大学,大儿子读电大,小儿子读华南理工大学。小儿子的学费很贵。我哪里来这么多钱?我一个月只有六十多块,我先生也就七十多块,在这样的情况下,我只好去“炒更”绣珠画。
南都:你一开始没接受过刺绣的训练,拿起绣花针对于你来说有难度吗?
陈少芳:看得多自然就会绣了。刺绣本身不难,针起针落很容易,重点是绣得好不好,有没有艺术追求,有没有画理,有没有传达自己的感情。刺绣每个人都能学会,根本不用担心传承问题,但真正的大师就一百年都出不来一位。
南都:你绣好作品后,拿到什么地方卖?
陈少芳:通过别人卖给一些老板。以前在珠绣厂附近有间香港的加工厂,第一次我拿货给老板看时,他觉得很惊讶,问“为什么要卖掉这么好的作品?”我回答说:“我要供我两个儿子上大学。”他听完后很感动就随我开价,1500元成交。他还跟我说,凡是我绣的画他都要。我卖珠画后,很快就能交足学费,解决了很多问题了,还在大石买了一间房子作为我们发展刺绣的基地。
南都:你有刻意从小培养儿子的刺绣能力吗?
陈少芳:两兄弟在读小学的时候,中午放学就会坐车到我们工厂吃饭。我们的生产过程他们都会看到,所以从小就耳濡目染。我在“炒更”的时候,他们也有从旁协助。后来他们也看到我们这一行业很有文化内涵,当儿子要出来帮我时,我很高兴。
在广绣中加入西画元素
南都:你自己亲手来做广绣时,做了哪些方面的革新?
陈少芳:我们是绣法第三代。第一代是传统的,以国画为主;第二代是上世纪80年代,就没有明显结合球体透视;到我,才把西画元素加进去,像光感、环境色、背景色等,还特别利用了空间混合色彩构成。为什么我创造了丝线混合色彩构成法?是因为每一种丝线的颜色有十几个色阶,我学过美术,我运用色彩原理去考虑丝线的使用,像黄色加蓝色就可以变绿色,可用丝线混搭出所缺乏的色彩。穷则思变,用自己的智慧去解决困难。
譬如在我绣《我爱小鸡群》时,有很多只黑鸡、黄鸡,如果都是同一个颜色就不好看了,但学过油画就知道有倾向色、环境色,固有色里面可以运用国画的高染法,厚的地方就深色,其他就逐渐变浅色,空间感就会出来。小鸡可以这只偏向蓝色,那只偏向紫色。又如,以前的人绣荔枝都是平面的,到我退休后,就用了球体透视来绣荔枝,加上倾向色就会更有立体感。这对于学过美术的人来说这是不难的,但民间的人对于这些事完全不懂,也没有艺术追求。从第二代到第三代也经历了很长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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